小院里的春夏秋冬
小院里的春夏秋冬
文/隋广华
故园,一直在记忆深处。
深冬早春时节,每当下了大雪,姥爷就会给我捕鸟。
土坯房顶上,晾晒着一穗穗的白玉米和红高粱,大雪后无处觅食的鸟雀们便会飞到房顶去啄食。
姥爷把秫秸折成梯形框架,用一根根马尾毛在秫秸杆上系成套子,再拴上砖头,放在粮食上。听见房顶上玉米咕噜噜滚动的声音,就知道鸟上套了。姥爷登梯子上房,把鸟解下来,什么鸟都有,麻雀、马姑蓝、胡不拉……姥爷把细麻绳缚在鸟腿上,给我牵着玩。看它们瞪着宝石般的眼睛上下左右扑腾,欲逃不能,我的小心眼里掠过一丝同情,但还是觉得心安理得一一谁让你吃我家的粮食!
春天,老酸菜吃着没滋味,姥姥就给我们生黄豆芽吃。黄豆经水浸泡后,胖乎乎的,像黄色小蝌蚪,这东西不费油,又香又又垫饥。姥姥还做焖辣菜一一酸中微带甜意,很下饭。
主食么?家里有小石磨,姥姥粗粮细作,隔三差五,做一顿烙糕子或煮一大锅甜沫粥,让一家人大快朵颐。那甜沫粥,是将煮得半熟的小米,加玉米糁子、黄豆,用水泡了,磨成浆,再用大铁锅炒成金黄的糊状,最后加水煮沸而成。粥成之际,香气四溢,喝到嘴里,又甜又香,周身发暖。
杏花先放,桃花随后,小院里云蒸霞蔚,别有洞天。
晚春,小院里的老榆树上,大嘟噜小串的榆钱长满了。姥爷把镰刀绑在长木杆上,拣榆钱丰满的枝杈一枝枝削下来,大人孩子捋得满盆满钵,除了送给东邻西舍外,姥姥捉虫去残,细细择了,清水洗过,拌上玉米面,撒上盐,放笼屉上蒸。水沸飘香之后,掀开锅盖,热气散去,绿榆钱变成黄金布落,吃一口,面粉干爽,榆钱润滑,香而不腻,有一种难以言传的草木味道。
盛夏时节,浓荫蔽日,连屋子里都满是绿色。枝头青杏累累,树下笑语连声。我与小伙伴们张一幅旧门帘,拾几块残砖断瓦,玩过家家儿游戏。
三伏天,旧菜窖里的大蘑菇,是极鲜美的。一咬一包甜水的怪杏也馋人。
此时的菜园,紫茄子、绿豆角、白萝卜、红辣角纷纷登场,争奇斗艳。
北雁南飞,颗粒归仓。
我们在碾房轧完韭花,辣椒沫。姥姥把小茄包子、小辣椒、未长成的豆角秋扭子、青番茄豆子,用韭花沫腌渍了。吃起来,又嫩又鲜,香辣可口。铺两片大白菜叶,涂抹上黄豆酱,韭花沫、辣椒沫,放上芫荽、小葱、切碎的腌白菜、扣上金黄的小米饭,双手合扰来,咬上一大口,你咂摸去吧,秋天的味道尽在其中。
冬天的夜晚,我有时会跟姥爷去生产队的粉房吃粉条疙瘩,喝羊杂汤。或者守着火炉,等香甜软面的烤土豆从炉灰中现身。
那时候的我,特别盼望感冒。只要我一感冒,姥姥就会给我做荞麦面疙瘩汤吃。那是我至今喜爱的美味。
? 我常常做梦, 在梦里,小院风景依旧,姥爷姥姥和我长相厮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