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宁卫—我心中的意难平

我是9月25号来的永宁卫,到青旅的时候已经过六点了,我稍微收拾了一下屋子和行李便准备出门,怎料青旅老板阿斌十分热情,不嫌麻烦地把我送到了一个吃饭的地方。

一路上,他跟我讲着永宁卫的慢,永宁卫的静,永宁卫的民风淳朴。他是我初到永宁卫遇上的第一个人,由于他的热心真诚,我对永宁卫的初印象便很好。

我吃完饭刚走出店铺,永宁卫便泛起了微雨,我淋着雨,漫步走到巷子里头,感受着这八点钟便人烟稀疏的古街,一路走走停停,心里好像有很多话想跟这些已立百年甚至更久远的古建筑述说,想让它们用它们存活在这世界上这么多年的经验来告诉我,什么是对,什么是错,怎么避免在无聊和痛苦之间徘徊。

可我没有问出来,当然它们也一直安静地在身旁陪着我,陪我在这四下无人的寂静时刻思考着......

古街巷内宁静幽远,城隍庙前热闹喧哗。各有各的生活逻辑,各有各的难言之隐。

我沿着城隍庙的方向走到了古城墙下,由于古城墙附近没有什么商业项目,所以并没有几个人在这。我挑了块较为平坦的地儿,正对着这古城墙席地而坐,看着这威严的城墙矗立面前,感受着那过去曾有过的凛冽狰狞。

回到青旅,洗了个澡便在院子里泡起了茶。与小黄聊起了天,她问我来永宁卫的感受,我跟她讲:永宁卫,是一个我相见恨晚的地方,这里的建筑形式、历史背景、美食文化都是我所喜欢的。而阿斌呢,又像是一个我一见如故的朋友,感觉就像一起踢了几年足球一样。其实我说这些话的时候,都蛮真诚的,但也不知是怎么戳中她笑点了。

过了一会儿,阿斌和立夏的干爹回来了,此刻院子里有两只猫,大的叫立夏,小的叫妹妹。一直工作的小马也被阿斌叫过来了,大家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。

立夏的干爹是诏安人,他风趣幽默,性情随和,相处起来很舒服。感觉他对这个青旅投入了不一般的感情,我跟他喝了一晚上茶,一个洒脱不羁的公务员。

小马是汕头人,她落落大方,清秀灵动,不时闪烁着妙趣的言辞,从她玩青旅的鼓来看,应该是个对新事物有一定的好奇的人。一个勇敢自信的自由职业。

小黄也是广东人,没问出出处,也不重要。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吧,与阿斌一起经营永宁卫青旅,乐观热心,对旧物和植物有着不一般的执着,小马还取笑她说:这一屋子的古董,门还老是开着。

阿斌,善良真诚的青旅老板,一个举动、两句话便能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的一个人。他是我见过的青旅老板中最真诚的一个,而我一直信奉,人与人的相处中,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真诚。

那天晚上,我们聊到了十二点多才散场,在这个安静的古卫城里,有几个不一样的灵魂相互碰撞着,各自放空一切欢笑着,甚是难得。旅程的丰富程度除去与人文景致相关的,便是你遇到的人了,很幸运,能遇上那么几个能聊会天儿的人。

我按着平日里上班的时间起来,去吃了卫城里的面线糊,绝了,那价格太良心了。以至于我真想拍两下自己的脑袋,以前没事老跑市区吃个什么锤子面线糊。

吃完早饭后,我沿着地图上的路线前往观音山。本想沿途感受一下当地的民风,无奈这是一条旅游公路,沿途并没有什么居民区。我就那样在那条沿路都是老人在建设绿化带的公路上走着,直到观音山。

观音山,是一处无需爬山的海滩,我还挺纳闷这处海滩为啥叫观音山来着,百度了一下,原来是山之东侧石罅中有一座鹄似观音佛像的石头,故名观音山。这里的海风很大,大到海沙漫天地飞,大到杂草朝风向倾倒,就连我,有时候都会不由意志地挪上几步。

今天的海浪很大,很急,一潮波一潮,像是要吞噬了这海边的礁石一样。我就在那儿,静静地看着海浪与巨石合击出那散落四周的水花,看着那抛锚的渔船不停地摇拽,看着那海风带着几颗水珠朝我飞来。

在观音山海滩的旁边,座落着一个小村落,名为沙堤村。我对这边的印象除了四处晾晒的海产品和几个可以眺望大海的天台,便剩安静了,静到什么程度呢?只有海风的声音。

离开观音山后,我原路返回,回程的途中顺路拜访了洛伽寺。洛伽寺是依海而建的寺庙,其实对于泉州这个宗教圣地来说,寺庙这些,随处可见,不过洛伽寺却很特别,它座落于海的一角,安静地守护着这片海滩和在此作息的村民,寺门和各殿门的题字更显示出了古卫城的快意恩仇、侠气如虹。

在感受完这边的海风和梵音之后,我回到了青旅,在二楼找了一块安静的地方,把我看到的,所感受到的东西,流淌于纸上,变成了上面这段文字。稍作休息之后,我便朝古街方向去了,我想看看这边的建筑形式,看看这边的人是如何劳作,以及如何相处。

白天的永宁卫,也并没有多少人, 我按我自己的节奏漫步在这街巷之中,就像当地的居民按他们自己的节奏做着手头上的事情那样。她们一边聊天,一边编织着羽毛球拍;他们互相协作,将起伏不平的道路铺平;而我呢,信心随走,直到某一个触动我的瞬间让我驻足。

我听到那些现代建筑里面传来的谈笑声,以及麻将相互撞击的声音;我看到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,就那样一个人躺在老房子里的躺椅上,她不曾留意到我在此驻足,而在那段时间里,四周死寂,连她放下杯子的声音,都显得异常清脆。一处喧哗、一处幽静,此刻的我,思考的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,是否存在着年龄上的断层、文化上的断层、这条横亘在人与人之间的时间线是不是真的能让人改变很多?

这个问题,我想不出可以自洽的答案,但我始终相信,变化的一定的,但也存在着一些东西是永恒的。人超越不了时间,时间也抹不去那些过往,关于生活逻辑和文化,我们没办法做到同化,那就在新的环境用新逻辑,旧的生活用旧规则就行了。

由于刺桐城人都比较注重自己姓氏的来源、迁徙、发展,所以我信步街巷时,经常看到一些民居的门楣上写着“西河衍派、沙堤衍派、颍川衍派、济阳衍派”等等因为战乱迁徙而流传下来的姓氏文化,这是闽南人对宗族脉络的归属以及传承,也是一种认同与延续。

关于这中西合璧的番仔楼我就不多做介绍了,百度上对于它的建筑风格和人文背景的介绍肯定比我知道的要详细。我主要想聊聊那些荒废在那里的闽南古厝,那些古厝有一部分是不完整的,地基之上顶着的是腐朽的木柱和雕刻印记尚且分明的木梁,这些古厝就那样荒废在这里,我看着十分可怜,虽然像这样子的情况在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都有,但我还是希望会有一些有能力的人,能够将它们保留下来,让那段古老的故事,不至于消散在这个时代。

当我们在对那些林林总总的商业项目持着批判心态的时候,我们也应该思考一下,是什么让那些古老的、传统的东西得以重获生命。对待这些或许嘈杂的东西,我们是不是应该更耐心一些、包容一些呢。

在来之前我才知道,就在不久前,永宁卫有一位巨匠陨落了。他是一直在传承和延续“妆羔人”这门非遗手艺的老人,他叫雷远洲。当我站在那“雷氏糕人”的店面面前时,四下无人,店里面也没人,我望着那些在橱窗里的羔人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
很少有人愿意为这样一份延续不易的手艺付费,也包括我(当然,我旅行的时候特抠,能在住处装水带出去喝的,绝不在外面买),这便是传统文化流逝的根本原因,这个社会太浮躁,即便是在这个与世无争的古卫城里,依靠这样一份手艺,可能也会过得很清贫吧。“妆羔人”正在慢慢消失,这些手艺人也不知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。我们在希望这些文化延续下去的时候,我们又做了些什么呢?

由于来永宁卫前心情比较复杂,没好好地做攻略,兴许错过了很多,没能在李子芳、董云阁烈士的纪念馆前多逗留一会,也没能好好找一个当地人讲一下“雷氏羔人”、“还有那个执着于制作古卫城模型的人”的故事... ...

一趟短暂的永宁卫之旅,感慨良多,思绪杂乱,不知所云地尽付纸上。

永宁卫,在福建看到你太晚了,可我在这个年纪遇见你还不算晚,所幸来日方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