孤独的老榆树
树干早已被岁月的风霜扭曲，飒飒的秋风已将树叶撕得一点点，即使天气晴朗，也挂不下几缕阳光。
但老榆树依然坚定地站在那里，虽然有点落寞无助。因为是整个林场的标志，所以林场的名字叫榆树林场。
早些年，那棵榆树还没有现在这么老，就像早已不能动弹的老田头。
刚建农场的时候，那棵榆树帅气而有活力，在这个山窝里也很抢眼。年轻的时候，老场长一眼就看中了，带领一帮年轻人，围着它盖起了木屋，建起了一个一泡尿都能滴到头上的林场。
现在，活着的老人一来到那棵老榆树前，就抬头看着它说:这棵老榆树是福，它周围的树都被砍倒了，但它还活着，真是幸运。
老榆树不同意:林场是谁的？在你们这些小兔子来之前，我和我的老朋友在这里长大。你在这里多久了？你看，这山周围的孙辈都要被你砍倒了。
说完，老榆树耸了耸肩，树叶掉了一地，把树上的老人吓了一跳。
那时候，老榆树真的叫吴颖。白天，它直立着，俯视着一切。晚上，挂在树叉上的电灯通宵亮着，就像老场长的眼睛，注视着林场的动静。
那时候林场的人大多比较愚昧，偷鸡摸狗的更是少之又少。饭后，工作了一天的人躺在炕上，鼾声大作，根本没有心思去想别的。地里老榆树上的电灯自然成了摆设。
老榆树骄傲的是，它有一张嘴，是整个林场唯一一个在它肩膀上的高音喇叭。
那张嘴就像个爱说话的老太太。她整天喋喋不休，喊着“可以花九天时间钓月亮，却可以去五洋捉乌龟”。
相对来说，人们更喜欢听老榆树的歌声。虽然所有的歌都出自《红灯记》《沙家浜》等样板戏，但无论如何都能让人神清气爽，放松疲惫的筋骨。
小号是老场长的代言人，林场所有的指令都是通过大喇叭发布的:“所有的人，老老少少，吃完饭都到现场集合，看电影。”老场长讲完后，喇叭里又响起了样板戏的咏叹调。
不一会儿，整个林场的男女老少都聚集在榆树下。林场虽小，只有200多人，但想聚在一起并不容易。整天都有人上山下山，林场只有开会或者露天看电影，大家才能聚在一起。
人们坐在老榆树下，孩子们在玩耍。每个人都忽略了扩音器里说的话，大人和孩子都在想等会儿能放什么电影。
记得那天晚上，韩国电影《永恒战士》上映。当男主角为了保守秘密咬掉自己的舌头，满嘴通红的时候，女人和我们的孩子闭上眼睛，听着老榆树上的扬声器发出悲壮的叫声。
休息过后，人们直接回家了，我们的孩子更害怕了，抓住大人的衣角。
那天晚上，林场很安静，没有人走动。连狗都不敢奢望什么，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，吓得不敢出来。
那一年，毛主席号召“挖深坑，广积粮”。晚上，林场在老榆树下举行誓师大会。
一个青年工人慷慨激昂地下定决心，说一定要把三山五山都翻个底朝天，把粮食都种上，用不了多久就超过英国，赶上美国。
老局长当时就急了:“让你妈放屁，你他妈知道三山五山在哪儿。我半辈子都没上过战场。你他妈的飞去农场。”
老场长一句话没说就骂了年轻人。会后，老场长叫来两个副场长，坐在老榆树下商量。
老农场的场长说:“我们不反对粗放型的积粮，但这里是什么地方？我们在山上开地，下雨的时候薄薄的一层土不会被雨水冲走。我觉得这样吧，我们就在林场后面平缓的地方开一块地做试验田，秋后员工也可以分点粮食和蔬菜，上级来视察的时候也有个交代。这叫一举两得。”
于是，后山沟的草场热闹非凡，半个月的功夫，一大片黑色的农田展现在人们面前。
80年代初，林场开会少，老主任退休了。下面镇里派来了一个年轻的新局长，是个真正的“实干家”。没几年就把山南山北剃成光头了。他从来不用喇叭发号施令，有些指令也不可能用喇叭。
从此小号像老场长一样退休了。它垂着头，挤在老榆树的叉上，不再说话。时间久了，人们忘记了老榆树上有一个喇叭。
这棵老榆树真的很老了。每天晚上，只有挂在树上的灯泡在风中摇曳。
它在周围和光线微弱的山坡上寻找它的朋友，试图和他们说话，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，因为那些老朋友已经被新的场主用电锯锯断了，只剩下它的哥哥，在孤独的夜里独自颤抖。
每天午后，漫不经心的阳光透过老榆树的枝叶，撒下一道残破的影子。林场的老人不用叫，都是来这里乘凉的。有时老队长会拄着拐杖来凑热闹。
有的老人聊天，有的人沉默。这些为林场付出了一辈子心血的老人早就不在了。他们年轻的时候，种树、造林、钻树、铲雪，可以说是经过了艰苦的训练。
现在，他们已步入暮年，娃娃取而代之，老人只能在边缘徘徊。在他们心目中，这些乱砍树的小孩子迟早会受到惩罚。
“你说老赵头真狠心，丢下老婆去东边山上睡了。”
“难道不是吗？哦，我们走吧。我不知道哪一天晚上我们会钻进被窝，再也不会醒来吃饭。”
大家都不说话了，在地上随便找了个树枝拉。其实这些不识字的老人拉不出什么新东西。都在想自己的想法。
榆树下来的老人不固定，早上可能会少一个，但这并不能阻止他们每天聊一会儿。只要他们活着，就会来到榆树下，那似乎是他们生命的最后一站。
也许有一天，他们中的一个早上没有醒来，其他的老哥们也不难过。他们刚刚死了。反正他们没有离开林场，只是在距离林场几百米的东山坡上还有一个土包。
有许多老家伙最先到达那个山坡。他们一定要准备好零食和饮料迎接他们，到了那里也不会孤单。再说东山离林场近，晚上林场的人都能听见他们放屁。
如果哪个老人不在了，在场的老人会拍拍死去的老人:去吧，去东山跟他们打个招呼，总有一天我们会来找你的。
每到过年，孤独的老榆树下，老人们都会冷清，都跌跌撞撞地跑到东边山坡上和先走的老家伙们聊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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