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适的治学和做人能学到什么?

胡适夫从美国回来后,一直在宣扬他所信奉的“实验主义”。当时人们把“实验主义”称为“实用主义”,所以很多人误解了它。其实胡适自己也说得很清楚,实验主义是一种“特殊的哲学”,它包括历史方法和实验方法,即任何制度或理论都要先说明其历史的“必然性”,再用实验方法证明其“可行性”。理解了这一层,才能理解胡适问学从政的态度。所以胡适除了学习,从政还当官,大学校长,驻美大使,驻联合国代表,人大代表,中研院院长,甚至差点竞选总统。蒋介石也表示愿意当他的总理...这是任何一个现代学者都有的经历。

余英时特别指出,胡适之成为中国文化转型时期举足轻重的人物有两个关键因素:他有长期的精神和思想准备,并在此基础上进行了极其丰富的尝试。他写白话文学史,写中国哲学史,写小说考证,写科学方法,都是为了开拓中国学术的新机遇。

在胡适眼里,“传记文学”是中国近2500年来最缺乏、最不发达的文学。原因是在《南通张即之先生传》的序言中,他说:“传记是中国文学中最不发达的学科。这大概有三个原因:一是没有崇拜伟人的氛围;二是比较忌讳;第三是文字的障碍。”

胡适不断劝朋友写自传,他自己也写,因为他相信传记有助于人格的教育。所以在1953 65438+10月12的演讲中,他谈到了自己看西方传记的感受:“现代新医学的创始人帕斯图的传记是他女婿写的,也是最感人的一部。巴斯德是15世纪的法国化学家...他一生最大的贡献是发现了微生物...这位科学家的传记让我一直外行到夜里三四点钟,让我的眼泪打湿了书页。我觉得传记可以帮助人格的教育。中国不是没有圣贤;只是传记文学不发达,无法发扬光大。这是我们的巨大损失。”因为,胡适还有另外一个想法,就是他主张通过传记来宣扬英雄崇拜。胡适特别提到,中国近代史上有几个重要人物,可以作为新传记的素材。远一点的,比如洪秀全、胡林翼、曾国藩、郭嵩焘、李鸿章、俞樾;言归正传,如孙文、袁世凯、严复、张之洞、张謇、盛宣怀、康有为、梁启超,这些人关系到一个国家的生活,要用生动的速写记录下来,要用绣花针般的细致努力去寻找和考证他们的事实,要用大胆而深远的洞见去判断他们在历史上的地位。

胡适一定知道自己是一个可以代代相传的人,所以很注意保存史料,日记也因此被认为是写给别人看的,就像李慈铭的《岳满堂日记》一样。但是在我看来,写日记是一个好习惯。我只买了胡的《石闻存》,但我买了全套胡适的日记。我觉得这比他的一些学术成果更重要,因为他的日记详细记录了他平时的想法,里面包含了很多细节。他平时收集的很多数据也会时不时的记在日记里,加上自己的分析。在他的日记里。不容易看到情绪的起伏,都是他事业的所在。比如中国的新文化运动需要从哪些方面开展,需要哪些知识和行动,如何培养和训练,各种细节,需要的资金...抗战期间,他甚至记下了日军军备的很多方面,比如日本军舰上火炮的口径...

从新文学的角度来看,胡适有很多主张,比如在人名或地名旁边加一个黑杠。有一次他给章太炎写信,在章太炎的名字旁边加了一个杠铃。太炎很生气,心想胡适怎么能在自己的名字上加个杠铃。但他看到胡适的名字旁边有个杠铃,就觉得有点心安,说,原来他的名字也加了个杠铃。对此,张爱玲仍有回忆:“说到加一杠子,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标点符号,最初是在一个人的地名左边划一条直线。不知道后来为什么废除了,一直很后悔。不像其他国家,单词可以大写。这封信仍然是月亮的芬芳。书的标题是左边加一行曲线,后来是一般的引号。一枝先生用过引号,后来忘了,还是用了一条线的曲线。在我看来,都是‘五四’时代的痕迹,低得不能再低了。”

胡适无疑是20世纪学术界最重要的人物之一。他的学生唐德刚给了他一个统计,说他在体育方面几乎是十项全能,只有一点不同。这九项是:1。哲学思想,2。政治思想,3。历史观点,4。文学思想,5。哲学史观点,6。文学史观点,7。考证,8。红学的艺术性,9。红学的人民性。

无论对胡适的评价是高是低,都不能说胡适是中国现代学术史上的重要人物。任何见过他的人都会有些钦佩。张爱玲告别胡适时写道:“我走到大门口,站在台阶上说话。天冷,风大,从街对面的河镇河吹来。一枝先生看着灰色的河,一个空英镑暴露在街道的拐角处。河上有雾。我不知道如何保持微笑,我很震惊。他的围巾裹得紧紧的,脖子缩在一件半旧的黑色大衣里,肩膀很厚,脸挺大,整个身体浓缩成一个青铜半身像。我顿时肃然起敬,心想:原来真的像人们说的那样。

而且我一直相信,所有偶像都有‘泥脚’,否则就站不住脚,不可信。“这段描写,多好啊!张爱玲还说,她去见胡适的时候,她的一个叫颜英的朋友觉得胡适不如林语堂有名。于是张爱玲感慨:“我常常发现,当外国人不了解现代中国的时候,往往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五四运动的影响。因为五四是内部的,外部世界仅限于进口。我觉得不仅是我们这一代人和上一代人,大陆的下一代人也一样,虽然很多年轻人在和胡适斗争的时候并不知道他们是在和什么斗争,但是我觉得只要有心理学家荣格所谓的民族记忆这种东西存在,像五四这样的经历是不能忘记的,无论拓殖是否失落,无论是在思想背景上。容与弗洛伊德齐名。不禁想起弗洛伊德研究摩西是被以色列杀死的。事后他们坦白,很久以后他们还是相信了他。“这是有远见的。

读《现代学者》时,我有不同的感受。读胡适的时候,我的心是清澈而平淡的,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文笔,更是因为他的字面背。人们通常称他为“胡大哥”,可见他平易近人。比如他对徐志摩等人的照顾,完全是老大哥风范。有一次,华人世界的一个记者去拜访胡适,一开口就说:“胡大哥!你好!废话:你怎么这么没礼貌?我不是黑社会老大。你怎么能叫我手机?记者说:你不是胡医生吗?废话:有!我一生中获得了36个博士学位。记者说:胡博士英文DoctorHu的音译不正是“胡大哥”胡说八道:正是!记者说:那我叫你“胡大哥”,是不是刚刚好?胡突然对说:是啊,是啊;粗鲁无礼。原来他们对“手机”的含义理解不同,导致了这样的误会。

胡适一生温柔敦厚,直到去世,他的态度并没有因为他的地位而有所不同。上世纪50年代,经常为他拉人力车的黄包车夫说,从来没见过这么平易近人的书生。

但也有例外。鲁迅从认识胡适开始,就对他有所提防。他认为办《新青年》杂志时,陈独秀就像一个开放的房间,说里面有武器,刀、叉、戟都看得一清二楚,而就像一个封闭的房间,门上没有武器,总让人起疑心——凡是认识胡的人,几乎都会赞美胡适,但奇怪的是鲁迅为什么这样说。

另一方面,胡适赞扬鲁迅。胡适在日记中写道:“周氏兄弟最可爱,天才很高。蔡羽既有欣赏力,又有创造力,而祁鸣的欣赏力好,创造力少。”胡适对鲁迅早期的杂文非常欣赏。比如鲁迅在《随感录41》中写下了“向大海学习”“摆脱空调”“有一点热度,发出一点光”等深刻的话语。胡适说,看了这段话,感动到“整夜睡不好,总想起这篇文章”。此外,胡适看到鲁迅的《中国小说史略》的出版,不禁热情地称赞说:“这是一个开拓性的创作,搜集得很勤,结构得很精,决策得很严,可以为我们研究文学史的人节省无数的精力。”

鲁迅之所以那样看待胡适,大概是因为胡适和周兄弟在办《新青年》时有意见分歧,但也只能算是意见分歧,而不能算是仇富。1926年5月,晨报上鲁迅、周作人、陈垣(西营)三人展开了一场激烈的笔战。徐志摩编辑了报纸的副刊,经过几次劝说,停止了两边的文章发表。作为各方的好朋友,胡适出于好意给周氏兄弟写了一封劝解信,恳切地要求双方停止这场毫无意义的笔战。这封信一出,周氏兄弟便与胡适绝交,鲁迅也从此不再与胡适交往。比较温和的周作人在1929主动与胡适和好。胡适在给周作人的信中写道:“我这一生,只有最真挚的爱,各种疏远和人事变动,这份心意从未减弱。”虽然相隔遥远,但相濡以沫。这一次,我是带着一种温暖的感觉来到这本书面前的,我很开心,但我又难过又酸。这是事实,我想看那封信。"

鲁迅不可能和胡适和好。从30年代初开始,鲁迅就不时在文章中讽刺胡适。1931年,鲁迅在《知难而行难》一文中写道:“中国历来有个老习惯,皇帝坚定不吉利的时候,总想和文人在一起。固时为‘严武修文’,粉饰粉饰;我倒霉的时候以为他们真的有“治国平天下”的大道...当宣彤皇帝退位并变得无聊时,我们的胡适之博士曾经做过这样的任务。看到他们后,奇怪的是人们不知怎的问他们叫什么名字,医生说,'他叫我先生,我叫他皇帝。'胡适与溥仪相识于1922年5月。溥仪宫一接电话,就往胡适家打电话,召见胡适。胡适在1922年7月写的《宣彤与胡适》一文中写道:“阳历17年5月,清朝皇帝宣彤打电话邀请我进宫谈话。

当时约定5月30日(农历端午节前一天)去看望他。30日上午,他派了一个太监来我家接我。我们从神武门进入皇宫,在养心殿见到了清帝。我向他鞠躬,他请我坐下,我就坐下了...他称我为“先生”,我称他为“皇帝”。我们可能在谈论文学...他说他赞成白话文,他写旧诗,最近又尝试写新诗。"

然而,溥仪与胡适的会面却引起了很多讨论。有人说“胡适要当皇帝”,胡适不得不解释:“这个17岁的少年,处境很孤独,很可怜!在他孤独的时候,他想找一个年轻人倾诉,这也是人情中很常见的一件事。没想到,皇帝的思想在中国的脑盘里还没有洗干净,所以原本很人性的东西,在记者的笔下成了奇奇怪怪的新闻。”几年后,这件事被鲁迅翻出来了。其实更何况是鲁迅做了不真实的新闻报道,说胡适为侵华日军出谋划策。鲁迅在《伪自由》一书中说:“胡适博士不愧为日本帝国主义的军事家。然而,从中国人民的角度来看,这是出卖灵魂的唯一秘密。”

但胡适并没有对鲁迅以牙还牙。1936鲁迅去世后,苏给蔡元培和胡适写了一封长信斥责鲁迅。胡适在回信中说:“任何人都不应该是平等的。爱而知其恶,恶而知其美,是平。鲁迅自有他的长处。比如他早期的文学作品,比如他对小说史的研究,都是很优秀的作品。”这不是因为胡适不知道鲁迅骂过他,只是他没有反应。鲁迅临死前说:“我不原谅任何人。”如果有来生,他会原谅胡适吗?

但是,周作人对胡适有很多感情。胡适于1962年卒于台湾省。陷入困境的周作人写了一篇题为《回忆胡适之》的文章。在文章中,周作人没有说胡适一句好话,只数胡适帮他出版了多少书和文章,拿了多少钱。其中,他特别提到了《希腊文曲阜》的第三次出版:“这是我当时仅有的一部希腊文译本,总共只有四万字。我把稿子卖给了文化基金董事会编译委员会,拿到了10元1000字的报酬,这真的是我拿到的最高价了。在序言的最后,我说,‘虽然这些翻译只是小册子,但它们确实是我的严肃作品。以前也翻译过一些文章,但是没有这次这么费功夫和时间。中间总是慌慌张张的,深怕蹭到黄胖子的年糕而不出力。如果没有合适先生的鼓励,我早就把笔夹在中间了。现在终于翻译完了,很欣慰。个人感觉喜欢30年的岔路口,原著值得介绍,虽然只是太少。

蒂亚克列多斯有句谚语说,小礼物承载大恩惠。农村的歌里有句话说的好,鹅毛千里寄,物轻人重。就当画个笑话吧。关于这个翻译有这样一个共鸣。交稿前我提前解释过了。有些词违反了规则,我要求保留...我笑着答应了,就这样印出来了。”在文章的最后,周作人特意说:“《希腊曲阜》稿费400元,让我受益匪浅,就是在西郊半井村买了块墓地。只有两亩地,因为后面有三间瓦房,花了360元买的,后来因为没人住就塌了。30多年过去了,新栽的柏树已经成林。不要把我们的二女儿若子,我的侄儿凤儿,最后还有我的母亲鲁太太,也埋在那里。地方还好好的存在着,但是我的力气没有白费。这是我感到非常幸运的事情。“至此,我不禁停止了长久的思考。

胡适一生温和,信奉自由主义,强调宽容。这种态度可以作为朋友间的美谈流传下来,也可以被我们的后人铭记。但是,他显然对中国的政治没有清晰的认识。我们只要看一段,就清楚了。他说:1919年,北大开除陈独秀,是他最难过的事,因为陈的离去造成了中国思想的左倾;《新青年》的分裂削弱了北大的自由主义。他甚至天真地以为,如果陈独秀还在北大,受胡适和陶孟河的影响,就不会很左倾了。不管这是真是假,我们看到的是胡适的心思。还有,1948年底,南京派飞机到北平接胡适,陈寅恪陪同。胡适到南京后,说服政府派飞机到北平接他的学界朋友。飞机返航,机舱门打开,只有几个人走下来,胡适不禁落泪——从1919年新文化运动开始到1948年,30年不算长,却是新旧世界的差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