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山海经》里有个人面鱼身的氐人国,人面鱼身的概念是不是和鲛人差不多?
《山海经·大荒西经》有一段话:“有互人之国,炎帝之孙名曰灵恝,灵恝生互人,是能上下于天。有鱼偏枯,名曰鱼妇,颛顼死即复苏。风道北来,天乃大水泉,蛇乃化为鱼,是为鱼妇。颛顼死即复苏。”其中“颛顼死即复苏”怪奥难懂,自古以来未有通泰之释。郭璞注为:“《淮南子》曰:‘后稷龙在建木西,其人死复苏,其半为鱼。’。盖谓此也。”以某地人死复苏释“颛顼死即复苏”,以神话释神话、以怪诞释怪诞,等于没有释读,其结果仍然怪奥。袁轲先生引郭璞注然后加案语说:“郭注引《淮南子·坠形篇》文,今本云:‘后稷垅在建木西,其人死复苏,其半鱼在其间。’故郭注龙当为垅,中当为半,并字形之讹也。宋本、明藏本中正作半。据经文之意,鱼妇当即颛顼之所化。其所以称为‘鱼妇’者,或以其因风起泉涌、蛇为鱼之机,得鱼与之合体而复苏,半体仍为人躯,半体已化为鱼,故称‘鱼妇’也。后稷死复苏,亦称‘其半鱼在其间’,知古固有此类奇闻异说流播民间也”(袁轲《山海经校注》417页)。袁轲先生以鱼妇即颛顼、释鱼妇“或以其因风起泉涌、蛇为鱼之机,得鱼与之合体而复苏,半体仍为人躯,半体已化为鱼”,亦未得其真义而且荒诞,以古人有此“奇闻异说”视之无据且等于未释。陆思贤先生说:“颛顼为‘鱼妇’,是人格化的鱼神。所谓‘死即复苏’,是指水生动物冬眠的习性,也称‘冬死夏生’(陆思贤著《神话考古》65页,文物出版社1995年)。又说:“这是一则冬去春来,先民们举行春社活动的神话。颛顼在古神话中是北方天帝,冬至日的太阳神,‘颛顼死即复苏’,意为使万物死亡的冬天快将过去,恢复生命复苏的春天也要来到了。‘有鱼偏枯,名曰鱼妇’,是记载冬眠中的鱼类,因身体被冻得僵硬而呈‘偏枯’状,但母鱼的肚子里已满怀着鱼子,等待春天来到时产卵化小鱼,故称‘鱼妇’,也即鱼妈妈……”(陆思贤、李迪著《天文考古通论》171页,紫禁城出版社2000年11月第1版)。陆先生前说视颛顼为鱼妇,“死即复苏”即指水生动物(鱼妇)“冬死夏生”。“冬死夏生”不合“死即复苏”的本义,“冬死夏生”要隔半年时间,“死即复苏”中间没有时间间隔,故不相通。陆先生后说将颛顼与鱼妇分开,认为颛顼为北方天帝代表冬天,鱼妇即母鱼,冬天过去,母鱼即复苏产卵。此说将《山海经》原文顺通,但仍然存在问题:太昊、炎帝、黄帝、少昊、颛顼五帝配五方见于《淮南子》,但郭璞引《淮南子》对“颛顼死即复苏”的解释却是:“后稷龙在建木西,其人死复苏,其半为鱼。”说明用颛顼为北方天帝解释“颛顼死即复苏”多半不合原意。考虑到“有鱼偏枯,名曰鱼妇,颛顼死即复苏”这句话前接“有互人之国,炎帝之孙……”以及《淮南子》对“颛顼死即复苏”的注解,二者在《山海经》中被安排为一个段落紧密相连,可以认为“颛顼死即复苏”的本义可能与炎帝有点什么关系。由于考古发掘的收获以及大河村类型的族属已基本确 定,我们今天已有可能知悉“颛顼死即复苏”这段话的本义。
先说“互人”、“鱼妇”。郭璞注“互人之国”为“人面鱼身”、郭璞注引《淮南子》“后稷龙在建木西,其人死复苏,其半为鱼”绝不会没有缘由。前者说的是与炎帝有关的事,后者说的是与颛顼有关的事,二者皆与“鱼”拉扯在一起,可见在古人那里,炎帝、颛顼、鱼这几者是紧密相关联的,甚至它有很古老的渊源(当然不大可能是郭璞及《淮南子》的杜撰),虽然“人面鱼身”、“人死复苏,其半为鱼”都显得怪诞,为不可能之事。《山海经·海内南经》说:”氐人国在建木西,其为人人面而鱼身,无足。”袁轲先生认为《大荒西经》“互人之国”即此“氐人国”,他说:“郝懿行云:互人国即海内南经氐人国,氐、互二字,盖以形近而讹,以俗氐正作互字也。王念孙、孙星衍均校改互为氐,是大荒西经互人国即此经氐人国,乃炎帝之后裔也”(袁轲《山海经校注》280页)。无论氐人国、互人国是否存在字讹的情况,其皆在建木西、为人人面鱼身,是同一所指无疑,则据郭璞注“颛顼死即复苏”引《淮南子》云“后稷龙在建木西,其人死复苏,其半为鱼”知“颛顼死即复苏”必与炎帝后裔有关也。古籍所载确有“互物”、“互人”且与鱼有关。《周礼·天官》说:“鳖人掌取互物,以时 鱼鳖龟蜃凡狸物,春献鳖蜃,秋献龟鱼,祭祀***蜱蠃 。”《周礼·地官》说:“掌蜃掌敛互物蜃物,以***闉圹之蜃,祭祀***蜃器之蜃,***白盛之蜃。”陆思贤先生释《大荒西经》“有互人之国……”一段话说:“炎帝羌族姜姓,发祥于羌水,在今宝鸡附近,或宝鸡北首岭遗址出土的人面鱼纹与炎帝世系有关。‘互人之国’的‘互人’,作‘人面鱼身’打扮,其名灵恝,应是祭祀活动中恝合天地的巫师,后世祭仪用‘互物’,应本于‘互人’”,又释此引《周礼·天官》、《地官》“互物”说:“这些祭天祀地的互物,都是水族动物,鱼类仅是其中之一。选取互物的标准,注引郑司农说:‘互物,谓有甲满胡。’甲指鳞甲,胡指胡须,半坡人面鱼纹的形象,确是‘有甲满胡’,应表示了能上下于天的‘互物’或‘互人’”(陆思贤著《神话考古》128—129页)。陆先生这两段释读,确是至论。古籍所载,处处与半坡、姜寨出土的人面鱼纹现象相关、吻合,说明有关文献,确有真实的历史文化背景存在,而绝非虚构。因此推测“有鱼偏枯,名曰鱼妇”之“鱼妇”很可能本应作“鱼互”即以鱼为互物的人群或“互人”,也就是炎帝后裔,则“有鱼偏枯,名曰鱼妇,颛顼死即复苏”可能是指炎帝族裔在颛顼族的统治结束之后立即活跃、复苏过来,而郭璞注“颛顼死即复苏”引《淮南子》语“后稷龙在建木西,其人死复苏,其半为鱼”正有相类似的意思,古人之释显然有所来历但又不能把握事物的本相。在此,有必要看看“偏枯”是什么意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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